林嬌嬌有個最大的本事，就是睡覺。偏偏這回睡不著，想著白天顧影說的事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。

翻的時間長，肚子就餓，索性爬起來找東西吃。正要點燈，門外傳來顧淩白的聲音。

“睡了沒？”

“早就睡下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林嬌嬌趕緊的推開門道：“我沒睡，我沒睡。”

房門開了條縫，露出半個小腦袋邊喊邊尋找顧淩白的蹤影，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他。

“顧淩白。”

想當作沒聽見的顧淩白，擡起的腳落下，轉身走回院子。同時吩咐看門的侍衛把門守好。

“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？”

林嬌嬌打開門，上前拉他進屋，點上燈。

顧淩白看見桌上擺滿的食物問：“怎麽沒吃？”

林嬌嬌拿起個果子道：“現在吃。”說著，就餵到嘴裏，邊吃邊道：“顧淩白，我問顧影他跟我說了。上次燒了你的房子，對不起。”

‘對不起’這三個字，從她嘴裏說出來，顧淩白有那麽點意外，小丫頭脾氣倔，又不服管，怕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錯。

顧淩白道：“沒事，房子燒了再蓋。”

林嬌嬌吃果子，吃上了味，掰開一個遞給顧淩白。

零嘴這種顧淩白從來不吃，像征性的啃了兩口放下道：“這幾天別亂跑，在院子裏好好呆著，想要什麽和顧影說，聽話啊。”

口氣就跟哄孩子似的。

林嬌嬌想到他‘□□’沈蘭兒的事，含在嘴裏的果子就咽不下。

五師兄常背著師父跟她說，做什麽都不容易特別賺錢，就是給別人當孫子。

那時候她會反問：“不賺錢不就行了？”

五師兄說：“不賺錢誰養我？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，必須硬著頭皮往前走，這叫身不由已。”

林嬌嬌開始有點明白‘身不由已’這個詞了，她放下果子道：“顧淩白，以後我不要再吃這些好吃的了。”

“是不喜歡吃這些？”

林嬌嬌搖搖頭道：“不是。”看著顧淩白心疼道：“我知道，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，得有地位。我現在吃的，喝的，用的，還有什麽公主都是你拼著命換來的。我不要吃好吃的，也不要‘公主’我不稀罕，你以後別這麽拼命，要好好的。”

顧淩白怔楞住，狹長的雙眼蒙上層暖色，垂下眼笑道：“你小孩子懂什麽，有吃有喝就行，別想這麽多，不該是你想的。唉，晚了，我回去了。”

說著，他起身，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，清冷的月色灑在他身上，孤寂而又蕭條。

林嬌嬌追上去，站在門口喊道：“顧淩白。”

顧淩白頓住應道：“嗯。”

林嬌嬌道：“我不喜歡吃果子啦，以後別讓顧影送，我是說真的，送來我也不會吃。還有你要保護好自己，別讓沈蘭兒占了便宜。”

顧淩白失笑，擡頭看天上的明月，天空是深碧色的，仿佛一片海水般，玉盤似的月，被雲絲簇擁在深藍中，溫柔的照撫著大地。

顧淩白柔聲道：“放心好了，不會的。”

顧淩白說不會，肯定是不會被沈蘭兒玷汙。目送顧淩白離開後，林嬌嬌安心地躺在床上，這回很快就睡過去。

次日，顧影又帶了好吃的來找她，見昨天帶來的東西還擺在桌子上，疑惑問道：“怎麽沒吃？生病啦？”

林嬌嬌把果子全都攬到布袋裏，塞到顧影手上：“以後我都不吃了，我就吃最普通的，就那種大街上隨便就能買到的。”

太陽打西邊出來。

“你是不是病了？腦子進水了？”

林嬌嬌挑出幾個普通點的果子道：“沒有，你說的沒錯，我吃的喝的，用的，都是顧淩白用命拼來的。我就不吃那些沒見過的，他就不用那麽拼命，對吧。”

顧影笑道：“你是不是傻？公子拼不拼命，你以為你少吃點，他就能不拼命？別犯傻，你不會，也不能改變什麽。別再給公子找麻煩。”

林嬌嬌生氣道：“我哪裏有給他找麻煩？我只是不想他這麽拼命，什麽都不做，我心裏難受。”

顧影噎住，吐不出一個字，收起昨天的果子道：“哎，行吧，我跟公子說。喬喬，有些事你得明白，公子就把你當妹妹，沒其它想法。你真別想太多。”

林嬌嬌道：“我沒多想，我就想讓他過的好點。”

口氣像是顧影在多想，他搖頭嘆氣，想再懟她幾句又懟不出來，提著東西去跟顧淩白交待。

此後，顧影來時就不帶那麽多新奇的東西。

又過了幾日，林嬌嬌睡在床上，好似聽到兵器打鬥的聲音，迷迷糊糊的以為在做夢。

次日，起床沒多長時間，顧影笑瞇瞇的跑過來，人未到聲先到。

“喬喬，喬喬，可以出去啦。”

林嬌嬌自是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腥風血雨，看到顧影笑得開心，想必顧淩白沒事，清白也還在。

要去找顧淩白，跑得比兔子還快，蹦蹦跳跳跟個孩子似的。

顧影沒攔著她，跟在她身後，路經小花園時，遇上侍衛帶著小青往後門去。

自從上次失火後，林嬌嬌再也沒見過小青，她記性不好，對她好的人她記得住，對她不好的人她忘的快。

一心想著顧淩白，就沒怎麽在意她，兩人擦身而過。

小青忽然喊道：“喬喬。”

林嬌嬌回頭看著她，眼神清澈無波。

小青哀求道：“小姐，小姐，您能幫奴婢向王爺求求情嗎？”

林嬌嬌不想，她又不是傻子，顧淩白如果是個白癡，現在成階下囚的就是她。

林嬌嬌問道：“怎麽求情？”

小青道：“您就跟王爺說，饒奴婢一命，只要您說一句話，王爺肯定會放過我的，喬喬我求求您，看在我們以前的情份上。”

林嬌嬌道：“我又不是顧淩白，我說什麽他都聽？我跟你的情份，早就在你陷害我時完了。”

林嬌嬌眼前浮現出顧淩白，背對著她雙肩聳動的模樣，心裏一抽抽的疼。

要不是他們燒了房子，顧淩白會那麽傷心？

林嬌嬌頭微微擡起，冷聲道：“我要是顧淩白，沒殺了你就不錯了，你該知足。我是不會為你求情，你走吧。”

她看似平凡的五官，散發出幾分威嚴和貴氣，高高在上的模樣刺痛了小青。

她吼道：“憑什麽？你跟我同樣都是侍女，你長得又不好看。只不過給王爺熬了幾天紅豆粥，王爺就寵你。你忘了嗎？是我和你一起熬的紅豆粥，憑什麽？憑什麽受寵的是你一人。而我還是個婢女。”

林嬌嬌怔住，心裏有個東西，隱隱約約似要破土而出。

然而，下一刻就被小青打斷。

“你嘴上說，要走，要走，實際上早早的就爬上了王爺的床。那晚你在王爺房裏過夜，別以為我不知道。那次後，王爺就給你求了公子的封號。你比誰都貪慕虛榮，你就是人前一套，人後一套，裝傻充楞，實則比誰都有心計。”

林嬌嬌看著她因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臉，醜得不行。

她這種人，跟她說什麽都是浪費時間。林嬌嬌轉身對顧影道：“我們走，去找顧淩白。”

顧影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青，緊跟上林嬌嬌道：“別太傷心。”

林嬌嬌奇怪問道：“我傷心什麽？”

顧影回問：“你們以前感情還不錯，遭到背叛不傷心？”

林嬌嬌停下腳步，正對著顧影道：“你是白癡嗎？會為一個害你的人傷心？白癡才會傷心。”

顧影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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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嬌嬌現在最高興的事就是看見顧淩白，小跑著來到他的院子。顧淩白剛換好衣服，從房間裏出來，站在走廊上撣袖子。

一身黑衣，長身而立，面如冠玉，清貴俊逸。

撣袖子這麽生活化的小動作，楞是給撣出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之姿。

真好看！

林嬌嬌站在院門口看著顧淩白發楞，跟在她身後的顧影，捂住臉。

嘖嘖……

輕推她道：“喬喬，口水都流出來了。”

林嬌嬌摸摸嘴巴。

‘口水’沒有口水啊？不管他，去找顧淩白要緊。

“顧淩白。”喊了聲，就向顧淩白跑去。

顧淩白擡起頭，狹長的雙眸染上層暖意。

林嬌嬌快速地跑到他身邊，雙手抓住他的肩膀，左右打量了會道：“好像是沒有被沈蘭兒玷汙。”

顧淩白‘噗呲’笑出聲玩笑道：“其實我被她玷汙過了。”

林嬌嬌雙手僵硬，楞楞地看著顧淩白：“真，真噠？”

顧淩白道：“真的。”

林嬌嬌松開手，緊咬住嘴唇好一會，傷心欲絕道：“我要去找我大師兄，我讓我大師兄滅了她全家，為你報仇。”

說完，她就開始哭，邊哭邊道：“顧淩白，你個笨蛋。你答應過我的，說不讓沈蘭兒占便宜，你個笨蛋，笨蛋，笨蛋……”

眼淚不斷線地往下掉‘噠噠噠’的落在地上，哭得像是她被人玷汙。

顧淩白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反應，傷心的又開始說胡話，叫他怎麽安慰她？

早知道就不逗她。

顧淩白道：“我說著玩的，沒有的事。”

林嬌嬌才不信，擡起頭道：“我知道被人沾汙了都不好受，你不用自己騙自己。”

顧淩白：“……”

真不該逗她，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收場，想了會道：“別哭了，男人和女人不一樣。”他想說男人不叫‘玷汙’，就算有什麽也不是吃虧。

只是這樣想就覺得詭異，最後才吐出‘男人和女人不一樣’這幾個字。

林嬌嬌哽咽道：“你跟本就不喜歡沈蘭兒，你要是喜歡她，我就不替你傷心。我知道，你那時候肯定很難受。”

顧淩白語塞，又好笑，又有些傷心，五味翻雜。

最後都化成一記溫柔的笑：“真是個傻瓜，真的是逗你玩的，沒有的事。別哭了啊。”

林嬌嬌偷看顧淩白，見他神色正常，不像是在騙自己，眨眨眼，勉為其難道：“好吧，我就信你。”

小模樣和口氣更像是在撒嬌，顧淩白不由一怔，臉上的表情由放松到緊張，再到黯然。

他別過臉道：“喬喬，過幾日，哥哥送你回家。”

‘哥哥’，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，異常刺耳。

林嬌嬌又找不到話來反駁，她脫口而出：“我還沒學會做糕點，我還等著宮裏的人過來教我做糕點，我學會了就走。”

顧淩白道：“明天我讓顧影把皇宮裏的廚子請到府上。”

林嬌嬌心中紛亂，嘴上說學做糕點，實際上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學，也學不會。就是給自己找的理由，想在府上再多住上幾天。等廚子來了，她記下步驟後再走也不遲。

林嬌嬌歡喜應下：“好啊，不知道難不難。”

前一刻，她還在傷心要走了。後一刻，因為能多留幾天，又高興起來。

傷心的事去的特別快，高興的事留的長久。

顧淩白臉上的黯然散去，取代的是平和與輕松。

“應該是不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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